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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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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公子,天黑了,這附近就一處能歇腳的,再往前得過幾十裏地才有人家。”車夫叫停了馬兒,看著夜色以至,秋晚的涼意襲人,打了個寒顫。

“就這吧。”榮成臻涼淡淡回答,撩開馬車的簾子,卻是一張帶了銀色面具的臉。

“涼涼,你裝神弄鬼嚇唬誰呢?”竺卿宛伸手摸了摸那面具,質地很好,雖是金屬,卻輕薄如煙,光澤透亮。

“這張臉暫時不適合出現。”榮成臻涼瞟了一眼。

車夫得了應允便下馬去停車,榮成臻涼和竺卿宛先一步進了客棧。

客棧裏人很多,卻異常肅靜。分成兩邊坐著,左右邊相互對視著,蔓延著一股濃濃的殺意。這殺意,自然只有榮成臻涼感覺的到。小二勤快地招呼著客人,好奇娃娃竺卿宛思索著這兩邊難道是在玩“我們約會吧”?

悠黃的燈光跳躍著,墻上是黑色燭火的影子,秋蟬鳴叫,給叫荒郊野外蒙上一層靜謐。

榮成臻涼招來小二,“一間上房,飯菜送到屋裏。”

小二看著這對男女,男的帶著面具卻不失高貴淡雅,女孩長得普通唯獨那眸子直入人心。

“好咧,天字二號房,兩位裏邊請。”

“一間?”竺卿宛疑惑道。

“唰”從四面八方射來的目光將三人團團圍住,原本對峙著的兩邊將註意力集中在剛進來的這對人身上,思量著這是哪邊的人。

竺卿宛因這奇怪的氣氛毛骨悚然,拉上榮成臻涼直沖房間。

“好壓抑!”竺卿宛等著小二將飯送上來,立即關上門,心中隱約升起一種不安。榮成臻涼卻神態自若,仿佛事不關己。“你覺不覺得下面好奇怪?”竺卿宛看著悠悠地吃著飯的榮成臻涼。

“江湖幫會相爭,有什麽好奇怪的?”榮成臻涼雲淡風輕的回答。

竺卿宛看著與往日無所不同的榮成臻涼,那奇怪的感覺越發濃重,“餵,那你為什麽只要一間上房,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?”

榮成臻涼擡了擡眼皮,“省錢。”

“……”

燈光下的榮成臻涼,睡意闌珊的坐在椅子上,未語含笑三分,悠然自得,竺卿宛覺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,吃飽喝足還是先睡一覺,免得精神恍惚疑神疑鬼。

竺卿宛從床上丟了一條被子下來,“你睡地上!”

榮成臻涼擡了擡眼皮,又聽得竺卿宛怏怏地說著:“難道你想學小龍女躺在繩子上睡覺?”

榮成臻涼拾起地上的被子,放到床上,對上竺卿宛的目光。

竺卿宛覺得自己一定沒有出息的臉紅了,一把抓起被子蒙到臉上,赤裸裸的勾引啊,竺卿宛鉆在被子裏,一只溫暖的爪子伸了進來。

“餵,別動手動腳。”餘音未落,眼前一黑,不對,被子裏本來就是黑的,睡意猛然間對著竺卿宛來了一個措手不及,身子軟軟地躺下,思緒以進入夢中。

“晚上不太安寧,好好睡著。”榮成臻涼對著被他點了睡穴的竺卿宛,輕輕地將被子攏了攏,風大,莫著涼。

天子二號房對著大堂的窗戶微微要開,架在柱子上,細細的縫中,一張銀色的面具鬼魅般閃現,黝黑的眸子對著大堂。

兩邊的頭頭一個是個細長尖下巴三角眼的孫老三,一個是個矮體胖的大胡子。過了許久,兩邊都以亮出兵器,那店老板和小二一看這陣勢都嚇得躲在櫃臺後面瑟瑟發抖不敢出來。

“大胡子,今個我們天聖幫的兄弟就是來跟你講個明白,欠債還錢殺人償命,天經地義的道理,你三虎門的人殺了我們二當家的,就該拿命來還!”孫老三對著大胡子尖聲尖氣地講著,語調卻是像在唱戲,那三虎門的人聽了一陣哄堂大笑,氣的孫老二毛發倒豎。

“孫老三,你就這個戲子出身的,還想跟咱三虎堂的兄弟講人命?不是他齊老二對我門主的女人動手動腳,誰願意臟了自己的刀去砍他那顆腦袋?”大胡子不緊不慢地回答。

“那是老徐的女人?那女人自己都不承認!沒主的花,誰采不一樣?今個講理講不清,就休怪我刀下無情!”

孫老三的人齊刷刷亮出各自的武器,大胡子的人也不甘示弱,破舊的客棧,一場冷兵器的群架。

孫老三與大胡子各自站在人群中,相互對視著。

“噌”孫老三的槍上下擺動,直指大胡子,槍法若舞梨花,遍體紛紛,如飄瑞雪。

大胡子接過自己的刀,明晃晃一照,伸手就往孫老三的槍頭一刀。

“哐”,兩人各自倒退三步。

兵器者,一寸長一寸強,一寸短一寸險。

二人非江湖絕頂高手,如此對決反而更看重招式。

孫老三的槍頭對著大胡子,大胡子的刀半空亮起,二人緊盯著對方慢慢移動腳步。

“呀——”孫老二顯得更沈不住氣,槍勢如猛虎下山,直逼的大胡子推倒門口,大胡子緊盯著那槍,尋找著破綻,槍過十招,有攻無守,攻勢猛烈,守勢薄弱,“哧”,孫老二腿上劃過一刀,血液浸濕褲腳。

大胡子身上也以血跡淋淋,不知那血是敵人的還是兄弟的或是自己的。

孫老三的人看著自己的頭頭受了傷,頓時陣腳大亂,連連敗退。

客棧被破壞的狼藉,地上滿是斷了的桌椅和熱的四肢。

“全砍了,一個不剩!”大胡子沖著弟兄的大喊。

受了鼓動的三虎門弟兄其氣勢高漲,也不管是誰,凡是活口一律手起刀落。屍骨殘骸,血染寂夜。客棧內是哭喊是求饒是禱告是死亡降臨的恐懼。

樓上搖起的窗戶正要輕輕地落下,面具後的人嘆了口氣回頭,卻對上一張慘白抽搐的臉。

“你沒睡著!”驚訝詫異,榮成臻涼不知何時自己連點個睡穴都會失手。

其實他沒失手,只是竺卿宛睡著睡著做了個噩夢,夢見自己被拖到海裏,她無法掙紮無法呼吸,只能大口大口的灌著海水,轉瞬便是修羅場,那面目猙獰的鬼差一把將她推到血池,血池裏翻滾著血汙,刺鼻的氣體沖擊著嗅覺,池中受刑的鬼魂在池中撲騰,濺起的池水沾到皮膚變得潰爛。她清晰地聞到這血腥之氣,恐懼掠過睡意,她驚醒,看見窗邊的榮成臻涼。

略微安下心,輕輕走到他身邊,看見的卻是樓下如修羅場一般的瘋狂殺掠,面對敵人,她不算個心軟的人,但是看到那無辜的店老板店小二,那求生的欲望因著她幾次的死忙經歷變得感同身受,她顫抖著,她害怕。

窗戶被一只蒼白的手撐起,榮成臻涼握住手。

“不要——”樓下的被暗黑的殺戮刺激到瘋狂的人聽到二樓的尖叫,齊齊擡頭。

竺卿宛看到一個雙眼通紅的人拿著沾染汙血的刀砍向那個車夫,驚恐地喊出聲來,刀落,透露次溜溜地在地上滾了幾圈,竺卿宛看到那恐懼的眼神直直對著自己。

“樓上有人,快上!”大胡子沖著兄弟們擺手。

樓梯的踩踏聲沈重的響起。

榮成臻涼抱起發抖的竺卿宛,從對面的傳呼一躍而下,一劍劈開綁著馬的繩索,揚長而去。

“放我下來!”竺卿宛一路狂吼著。

“你冷靜點!”

“放我下來!”竺卿宛忍不住心裏的刺痛淚流雨下。

“啪”,榮成臻涼將竺卿宛仍在地上。

那個白天還傻傻笑著的車夫,那個說著“俺爹俺娘俺媳婦俺娃還有一頭老母豬”的老實人,那個學著“那娃”一本正經說著笑話的中年男子,一顆頭顱滾在地上。

“為什麽不救他們?”竺卿宛身嘶力竭地向榮成臻涼吼著。

榮成臻涼不是不想救他們,只是,他既然計劃自己已經死掉,就不能出現在任何地方,一個小小的差別會使計劃全盤崩潰。他面對的是與他一起長大的親哥哥,對他了如指掌的榮成臻清,那個心思縝密手段很辣的男人。看著發狂的竺卿宛,他無法解釋。

“為什麽不救他們!”竺卿宛歇斯底裏,淚水打濕衣襟。

“小豬。”榮成臻涼俯身對著趴在地上的竺卿宛,無奈的喚她。

“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?”竺卿宛一把抓住他的領口,她的力氣從未這麽大過,榮成臻涼一個踉蹌差點被她拉到地上。

“竺卿宛!”

榮成臻涼幾近咆哮地一聲,讓竺卿宛停止癲狂,從認識,她未看到過榮成臻涼的憤怒與發洩,他是個睿智沈穩的男人,心思如千年冷湖,波瀾不驚。

“你聽著,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,你憑什麽要保護別人,這個世界勝者為王敗者為寇,弱肉強食適者生存,一個只能自己等死的女人你連同情都不配!你看到了嗎?這就是現實,這就是殺戮,一場連記號都不會被劃下的屠殺,你見過三百七十二口滿門誅殺嗎?你見過老弱婦孺被無情地活埋嗎?你感受到看著生靈塗炭束手無策的悲哀嗎?你能有所作為麽?”

“能!”竺卿宛用盡全身力氣的呼嘯隨風飄蕩在夜空。

“鴉灑前輩畢生修為傳付於你,你能不負所托完成他的遺願嗎?”

“能!”

“世事滄桑世態炎涼,你能解救他們於水深火熱嗎?”

“能!”

“那麽,”榮成臻涼嘆息,“好好學習鴉灑的武功,強者才有話語權,強者才能改變現狀,才能替死者報仇替親人好好活著。



月光下,女子堅毅悠長的目光,穿越蒼山雲巒,掠過深海雨湧。

成大事者,不惟有超士之才,亦有堅忍不拔之志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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